可恶的努努酱

嗯嗯

看见(五)

       接到母亲电话的那个下午,我收到了一笔可观的稿费,决定去沙河逛一逛,顺便请思思吃一顿以前略有余钱时常吃的铁木真自助餐。

       又是一个暑气逼人的炎炎夏日,四点多达到沙河以后,我先去路边摊买了几个又大又新鲜的菠萝,想用便宜的当季水果补充身体极度缺乏的维生素。

       我对沙河有着天生的好感,是逛街活动的首选,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商品物价便宜,种类繁多,与北京沉闷但高端的基调格格不入。而是地上不洒水就会在半空飞扬的尘土,鄙陋的街头和鳞次栉比的摊贩,让我有一种恍如家乡的错觉,只是北方的空气干燥,少了几分记忆中让人习以为常的润泽与清新。

        到了五点半,我与思思在自助餐厅碰面。饥肠辘辘的我端来五花八门的食物,准备大快朵颐。思思一边等眼前的单人小火锅沸腾,一边同我说话。

        "你还记得孟吕吗?"

        "当然记得,我对她印象很深。"一听到孟吕的名字,我咽下口中的烤鸭,定睛看着她。

        "她的治疗情况很不乐观,主治医生决定加大药物剂量。"

        "可我上次见到她,觉得她很正常,一点都不像精神病患者。"

         "她还是认为自己看到过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在我们那儿住了20天了,没有一点起色。"

         "加大药物剂量会怎么样?"

         "治疗效果好的话,能在一周内矫正她的认知。只是服药期间人会昏昏沉沉,嗜睡,记忆力下降,反应也会变得迟钝。"

        我无法将年轻可爱的女孩那两个梳得极其工整的麻花辫和她明媚温和的笑容与昏沉,嗜睡,迟钝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想到她曾甜甜的叫姐姐,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很残忍。

        "明天你上班吗,我想去跟她聊聊。"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至少再跟她说说话。

        "明天下午三点吧,那段时间没什么安排,你们能多聊会儿。"

         那顿饭并未发挥我应有的水平,不论是麻辣鲜香的火锅,还是甘甜脆爽的水果,吃进嘴里都索然无味。

         到家以后,我早早洗漱完,打开《罪与罚》准备重温,始终无法静气凝神,纸上的字仿佛变成无法破译的乱码,又变成密密麻麻的蚊子,飞得到处都是,就是没办法飞进我的脑中。我将书扔到一边,百无聊赖地躺下,望着天花板,突然想到,那日镜玄看到能将黑夜变得亮如白昼的LED灯,会不会觉得这个不曾见过的东西竟比天上的月亮更能布散光辉,比炙热的太阳更容易接近。我被自己突兀的念头逗笑,镜玄是假的,是孟吕幻想出来的人物,怎么还感同身受起来了。

        孟吕绘声绘色地讲述镜玄吃完提拉米苏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的表情,仿佛我们并不在冰冷的医院,而是她那个凌乱却温馨的家,我是她多年的闺蜜,倾听她与爱人意想不到的相遇。

        书上曾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可我看着孟吕那两个随着身体晃动一起一伏的麻花辫,清晰地感知到了情起何处。

        一眼万年,一见倾心,往后的日子只是愈陷愈深罢了。孟吕眼里的光太动人,笑容太沉醉,我要时常提醒自己她是个臆想症患者,才能对镜玄的存在保持怀疑。

       吃完蛋糕后,镜玄还是体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面色凝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天色已晚,不知我待在这儿是否方便。"原来镜玄是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陌生的女子带来麻烦。

       "这个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住,未婚未育,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敢问小姐芳名。"

        "我叫孟吕,孟是孟子的孟,吕是吕布的吕。今年21岁,理论上来说,你应该叫我姐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为不妥,但我身受内伤,无处可去,还请收留,待我痊愈,找到回思量岛的法子,必有重谢。"镜玄并没有二十一世纪17岁男孩身上常带的稚气,举止言行潇洒又得体,他语气诚恳,态度谦恭,虽然始终不苟言笑,但依然让人感到舒服。

        "你就住下吧,其他的包在我身上,重谢是肯定要的,你有没有透视的功能啊,帮我看看刮刮乐哪个能中奖怎么样?"孟吕兴奋地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仿佛下一秒已经站在领奖台上,身带大红花,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了。

         "刮刮乐?"镜玄表达情绪唯一一个直观的方式就是皱眉,不论是疑惑,思考还是痛苦,就连吃到他觉得确实不错的提拉米苏,也是眉头一蹙,表示认可。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皱眉是横肉的堆砌,叫人望而生厌,但秀逸的少年皱眉,却能平添几分俊美,美得让人如沐春风,如饮甘霖,孟吕一不小心就会望着他蹙眉的样子出神。

         "明天刚好星期六,我带你去逛逛就知道了。"

         "正好,等天明,去我来的地方再探查一番。"

         "现在已经10点了,你要不要去洗澡,我收拾一下,今晚你就睡沙发吧,我这儿一居室,只有一个床,明天再想想办法。"

        "不……不必了。"他又蹙了蹙眉,不仅俊美,还可爱而鲜活,有了几丝人气。

        "我们这儿洗澡很方便的,还是活水,不信你过来看看。"

        孟吕拉着镜玄的手臂走到厕所,兴奋又骄傲的为他展示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

        "这个开关越往左水越热,越往右水越冷,你洗的时候自己调试,把它往上一抬,水就出来了。"镜玄默不作声,孟吕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但转念一想,神仙的智商应该异于常人,于是虽然没有收到任何反馈,依然滔滔不绝的往下说。"这个白色瓶子是沐浴露,洗身子的时候涂一点,搓一搓会有很多泡泡,用水一冲,就洗干净了。这个红色瓶子是洗发露,你头发这么长,要多用一点哦,也是搓一搓然后冲掉就可以啦。哎呀糟糕,家里好像没有新的毛巾,要不你等会儿,我去楼下小卖部买条给你擦水。"孟吕一口气说完,仰头看了看一旁站得笔挺的镜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无妨……洗完澡自然就干了。"镜玄沉声说道,似乎听懂了孟吕的长篇大论。

        "对对,你是神仙,既然能徒手生火,那也能徒手烘干,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叫我。"孟吕走到沙发旁开始整理死死纠缠的一堆衣服,镜玄在厕所门外站了五分钟,终于走了进去。

        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孟吕应该从事写作,并且一定能大获成功。她仿佛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言情小说作家,将他们相处的所有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描绘得有趣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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